才情过人 官运不亨通

唐代宗在位期间有10位诗人脱颖而出，形成一个偏重诗歌形式技巧的流派，合称“大历十才子”。据诗人姚合《极玄集》和《新唐书》载，十才子为李端、卢纶、吉中孚、韩翃、钱起、司空曙、苗发、崔洞（一作崔峒）、耿伟、夏侯审。

其中的李端风度翩翩，才情过人，但生性淡泊，不耐世俗。他于大历五年考中进士，但一直没有做过什么大官，从九品的校书郎熬了一生，最后才是个杭州司马。司马是六品小官，大诗人白居易因事被贬，最低迷时做的就是司马（江州司马），而这却是李端一生仕途的顶峰。

正如李端自己写的诗中所叹的那样：“芭蕉高自折，荷叶大先沉”。才气太高之人有时却不宜当官。

李端一生好诗名句不少。打开李端的诗集，迎面而来的是满怀的清气，纵横的才情，像什么“落日见秋草，暮年逢故人”、“抱琴看鹤去，枕石待云归”等都是佳句。

李端对女儿家情怀摹写得极为细致。他有首写小女孩拜新月的诗：“开帘见新月，便即下阶拜。细语人不闻，北风吹裙带。”短短四句，娇嫩少女盈盈含羞之态全出。“月落星稀天欲明，孤灯未灭梦难成。披衣更向门前望，不忿朝来鹊喜声”，则又对独居少妇闺中的寂寞之情描画得维妙维肖。

宴会赋诗博驸马公主欢心

“青春都尉（1）最风流，二十功成便拜侯。金距斗鸡（2）过上苑，玉鞭骑马出长楸（3）。熏香荀令（4）偏怜少，傅粉何郎（5）不解愁。日暮吹箫杨柳陌，路人遥指凤凰楼（注释附后）。”这首诗也为李端所做，名为《赠郭驸马（郭令公子暧尚升平公主令于席上成此诗）（其一）》。

诗文附注：

1、都尉：实权滑落，驸马从官职到帝婿代称。驸马最初为官名，全称为驸马都尉。汉武帝时置驸（副）马都尉，掌副车之马。三国时期，何晏以帝婿的身分授官驸马都尉，后又有晋代杜预娶司马懿（晋宣帝）之女安陆公主，王济娶司马昭（文帝）之女常山公主，都授与驸马都尉一职。魏晋以后，帝婿照例都加驸马都尉称号，简称驸马，非实官。驸马后来就成了帝婿的代称。

2、金距斗鸡：斗鸡时为了增加鸡的威力，给鸡爪子上套上带有尖刺的金属圈。

3、长楸：指两旁种着高楸的大道。楸，落叶乔木，也叫大樟。

4、熏香荀令：荀令，指三国时曹操的谋士荀彧，其儿子也是驸马。这里借指郭子仪。

5、傅粉何郎：指三国时的何晏。傅粉，即敷粉，抹粉；何郎指何晏。但何晏并非搽粉，是说他面白如抹粉一般。何晏也是驸马。

诗中的郭驸马名郭暖，是唐朝中期功臣郭子仪的第六个儿子。唐玄宗天宝十四年（755年）十一月初九，安禄山发动叛乱，召集诸蕃兵马15万人，杀入中原。叛军在短短两个月内便攻陷了东都洛阳，形势十分危急。往西逃窜的唐玄宗临时升时任朔方（唐方镇名，镇治在今宁夏灵武西南）节度右兵马使的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，令其率兵东讨叛军。

唐肃宗（唐玄宗儿子，在战乱中被拥为皇帝）至德元年（756年），郭子仪多次击败史思明（安禄山部将）部，收复河北（黄河以北）十余郡，使叛军陷入被动境地……九月，郭子仪率唐军及回纥军15万人在香积寺（长安南）北大败叛军，收复长安及洛阳、河西、河东、河南诸地……郭子仪不负众望，成功平定了安史之乱。然而功高镇主，郭子仪受到猜忌，一度失势。

广德元年（763年），铁勒族人仆固怀恩反唐，吐蕃、回纥兵相继进犯。郭子仪重被起用。永泰元年（765年）十月，在吐蕃与回纥大军压境之际，他利用矛盾，说服回纥反戈，大败10万吐蕃军，稳定了关中局势……战乱频仍的唐室能起死回生，郭子仪功不可没。

他历任兵部尚书、太尉兼中书令、天下兵马副元帅（正元帅是皇子）等职，爵封汝阳郡王，宠耀盛绝一时。唐代宗对郭家十分恩宠，特地将女儿升平公主嫁给了郭暖。在婚宴上，郭暖安排李端作诗，便有了这首《赠郭驸马》。该诗只不过是应景之作，并无真情实感在其中，但通过描写在宫中“金距斗鸡”、宫前“玉鞭骑马”的情形，把郭暖备受荣宠、春风得意的神态描绘得相当生动。“杨柳陌”、“凤凰楼”（暗用吹箫引凤典故）之类的词，更是显得余韵无穷，依然体现了李端过人的才气。

因此，郭暖和公主听了十分欢喜，举座也都赞叹不已。但这使同是大历十才子的钱起心中酸溜溜地不舒服。钱起站起来说：“这必是李端早就准备好的诗，这样，让他以我的姓——‘钱’字为韵脚，再做一首看看。”

结果，李端不假思索，须臾之间，就又吟出一首七律：“方塘似镜草芊芊，初月如钩未上弦。新开金埒看调马，旧赐铜山许铸钱。杨柳入楼吹玉笛，芙蓉出水妒花钿。今朝都尉如相顾，原脱长裾学少年。”此诗以“钱”作韵脚，用了邓通（汉文帝的同性恋男宠，后来失宠后被饿死）那个典故，有点不吉利，最后那句“原脱长裾学少年”，意思是愿意和郭暖的奴仆一样鞍前马后地效劳，也有点不顾身份，屈身奉迎的意思。总体来说，诗的意境还是相当不错的。

短短的时间内顺口就能吟出这样一首七律来，钱起等都自叹弗如。公主和郭暖大喜，赏了不少金帛。

用诗文换老婆

赏赐金帛是小事。李端在郭驸马府中赚到的可不单是钱，还曾赚到过一个美女。元朝的伊世珍在其《琅寰记》中讲述了另一个故事。

有一次，郭暖开宴会时，李端也在座。有一个叫镜儿的家姬出来待客，姿色绝代，且弹得一手好筝。这个镜儿看李端风流潇洒，立刻爱上了他。李端也对她有意思，两人眉来眼去的。郭暖瞧在眼里，却没有生气，反而说：“李生能以弹筝为题，赋诗娱客，吾当不惜此女。”

李端当时就吟道：“鸣筝金粟柱，素手玉房前。欲得周郎顾，时时误拂弦。”周瑜是三国时风雅儒将，精通音律。据说他每与众将议事，堂下奏乐，曲有误，必顾之，故俗语有“曲有误，周郎顾”之说。郭暖听了，大声赞赏，当场将镜儿赠与李端，并把桌子上所有的金银酒器都让他俩拿去作为嫁资。

李端用来赚老婆的这诗叫《听筝》。从艺术性上说，《听筝》确实比《赠郭驸马》等诗更出色，毕竟这是李端的真情实感。郭暖如此大方地将镜儿送给李端，恐怕也另有隐情。唐朝公主个个凶悍，郭暖自从挨了大棍子以后，恐怕见了升平公主也十分畏惧，镜儿在他身边很惹眼，干脆送给李端得了，这样“不见可欲，其心不乱”。

不过话说回来，唐朝时确实尊重诗人，诗写得好，可以得官，可以免祸（如王维），甚至“骗”财“骗”色都可以。